凌雨

*寫不出他們的好，希望能讓更多人知道他們的美麗愛情（）

*沒什麼甜味的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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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水流被蓮蓬頭切成無數碎片噴濺而出，聲響灑在精緻的浴室磁磚上，從門縫邊篩了出來，隱約潑在耳際。吉良背脊傾著沙發椅背，白皙十指托著書封書底，長方形湛藍色的精裝書本與詳盡艱澀的海洋學，一片碧藍被他捧在手裡鑑賞。

　　浴室握把轉動，腳步聲沉沒在毛絨絨的地毯裡，沿著航線一路漂流，最終在流理台前擱淺。室內無風卻敲起叮叮噹噹的碰撞，緊接是咕咚咕咚的爬音，由一身白淨的玻璃杯演奏。可想而知是洗浴完畢的仗世文打算喝水潤口。

　　吉良看都沒看一眼，他也沒必要去看。即使一聲哐當清亮異常的墜落地面，自脆弱容器傳來的哀鳴傳到耳廓，他也僅僅是將視線稍稍移開文字，瞥見仗世文並無大礙便沉溺在他的大海。

　　報紙大張旗鼓地延展揉皺肆意作響，晶瑩遺骸細碎的相撞聲不成曲調，在地心引力作用後苦悶地下葬在垃圾桶底部。葬禮很快地結束了。執行者朝著燈塔——他的燈塔——航行，闖入吉良的眼皮子底下，在他身旁的空位扔下船錨靠岸。

　　吉良留意到了什麼，淺淺一道殷紅在仗世文的左手食指扎根抽芽。年輕人轉動頭顱張望，獨特的髮型被水珠滲透浸濕，軟綿綿地沿著地心引力彎成微妙的弧度。浴巾繞過頸子垂在鎖骨邊上，水滴形成的暗痕暈染開來。還沒等仗世文尋獲醫藥箱，吉良記下頁數將海面合起，指節伸向仗世文的手腕一把圈住。

　　駕輕就熟地彎下腰桿，另一隻空閒的手朝沙發旁探去。指尖觸碰到物件，細長手指勾繞住握把，拽著皓白色的半透明塑膠製箱子提上玻璃桌面，瞇起雙眼能看見器具白茫茫地被罩在裡頭。 指腹輕巧扳開扣鎖的同時啪的一聲，機括啟動箱蓋彈開， 簡易醫療用具陳列眼前琳琅滿目。吉良揀出一小瓶生理食鹽水單手拴下瓶蓋，用無名指和小指夾住棉棒，另外三指則捏著瓶身稍稍前傾，熟練動作控制至細微。待棒尖棉質被食鹽水潤濕大半，吉良放開了瓶身。墨黑眼神落在越發盛開的血紅上，俐落地滾動橢圓尖端將血珠採摘而下，棉白染上縷縷鮮紅。

　　仗世文花了十數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，他原想開口詢問醫藥箱的所在，貼個OK繃簡單處理一下就好。畢竟只是個小傷。回神過來卻已演變成吉良抓著他的手清理傷處的畫面。仗世文啟脣正想推辭，吉良卻先他一步出聲了。

　　「小心點。」吉良低著頭仔細檢視那道血痕，確保消毒完畢便將染了一層淡紅的棉棒棄置在桌上。補了一句解釋作為結語：「紗布或是OK繃都會影響傷口復原。這樣就好了。」

　　然而吉良並沒有要放開仗世文的意思。取代棉棒佔據指間的是渡了一層淡銀的金屬指甲剪。兩塊厚薄不一的金屬片透過小小的圓棍鎖在一起，可活動的那塊早被翻轉揚起，像笨拙的金屬翅膀。

　　「仗世文，你的指甲太長了。」

　　吉良平淡無奇地陳述。藏在他眸子裡的的那片海看似風平浪靜，但若是凝神細瞧能窺見暗流洶湧。不給仗世文置喙的餘地，吉良扣著仗世文的指頭壓下了閘口。

　　仗世文不敢輕舉妄動。對於吉良的技術他毫無懷疑，年長者替後輩處理這點生活瑣事帶來的衝擊感更使他不知所措。刀片相扣與指甲遭夾斷的聲響規律清晰地迴盪在耳邊，一種奇異的安心感伴隨節拍繚繞在空氣當中。薄薄數片淺白很快被修剪整齊，崎嶇稜角全被蝕成圓潤弧度。多餘的部分累積在指甲剪附帶的收納盒裡頭。

　　吉良終於鬆了手，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個玻璃空瓶，將剪下來的指甲全部倒了進去。潦草書寫在標籤上的字是時間與仗世文的名字。辦妥正事，吉良將小瓶置於桌上。準確無誤地翻開了他的海洋學被中斷的那一頁。

　　仗世文端詳著那瓶指甲，白色的圓弧靜靜地堆在透明的空間裡，前不久他還是仗世文的一部分。他咀嚼著適才輕微的疼痛，血小板發揮了功用使得指尖只留下淺淺粉紅的痕跡。吉良的手指曾貼在他的掌上，他記得那份溫度。理性闡述一遍又一遍他不該踰矩，感性化作猶豫漫出他的胸口，蒸發成氣體混雜在空氣中。

　　他深吸了口略微潮濕的空氣，還是開了口。

　　「吉良さん、」

　　他略顯侷促地喚道。音量不大，但在靜謐的室內已足夠清楚。話語曖昧地隨著氣流飄搖，未盡的語意散落在分子間。要把它說完才行。吉良不會喜歡這樣的。

　　「……你的手，溫度好低啊。」

　　他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瞄著吉良的反應，眼神一沾即收，如履薄冰。年長者彷若並未聽見，視線仍沉浸在文字塑造成的波濤中。靜默維持了片刻，吉良不動聲色地將書本安置在大腿上，背脊離開了椅背往前傾。獲得自由的左手移向仗世文，指節彎曲成能輕易填滿的弧度。

　　靦腆在仗世文臉上發酵，是洗浴未退的熱氣抑或他本身的溫度呢。那都不重要了，意義本身便沒有意義，他彎起眼眉與嘴唇，微小又平淡的幸福描摹在眉梢嘴角。

　　海濤拍打在峽灣，海風輕盈地撲上落地窗。室內的靜謐淹沒了命運與日常。那個夜晚有兩隻手掌緊緊嵌著。

　　合絲合縫。